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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潇水

来源:永州一中 作者:唐浩源 编辑:郑志祥 2021-08-20 16:46: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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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网时刻8月20日讯(通讯员 唐浩源)

就像是雨巷之于戴望舒,康桥之于徐志摩,潇水对我来说,绝对是内心最柔软的部分。

流经湘南永州的潇水是一条普通的河流,没有长江的横无际涯,没有黄河的九曲回肠。夏天温润如玉,冬日清凉如冰,它就像那些大地上普通的甚至没有名字的河流一样,编织成神州上的生命网络。

我小时候住在古城零陵南门那边,大抵是两三岁吧,我对世界还没有什么认知,但凡顺我心意的事情,我无一不做:像摔碎家里的小手艺品啦,把堂姐辛辛苦苦做好的水球弄破啦,洗澡的时候把花洒的头摘下来啦,还小嘛,大人拿我也没啥办法。

但唯有一件事情是神圣而必须认真对待的,那便是坐渡船。

那时候住在三中附近,从河东到河西,可以坐渡船,或者走东风大桥,但离桥较远,又不像现在,可以走渡桥过去。因此最佳的方法就是到渡口坐渡船。船中间宽两端窄,大致可以载十个人左右,通体用红油漆刷了一遍,经风吹雨打,红得并不鲜艳,呈浅红色,中间盖着暗绿色的篷布,一是为了遮阳,二也可挡雨;两端船头是观赏风景极佳的位置,可是没有护栏,只站着摆渡人和一些能水的大男人。坐渡船要付钱,按人头来算,一人一元。我是不知道还要付钱的,每次姑妈带我坐船,我只管一溜烟地跳进去,找一个碰得到水的地方坐好。等到船夫把定船的锚从岸上拿到船上,用竹竿一撑,开着发动机就向着对岸去了。一等到船动,如翡翠一般的绿水从船两边蠕动起来,我侧着身,把头探到船外,看到自己的脸从如镜的水中映出来,有说不出的愉快。

水对小孩子,本就有着天生的吸引力,更不必说如画的潇水了。

我的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,放在水里和船一起划动,感受着每一个水分子在我指间快速地扩散又碰撞,但又想起姑妈说水里的鱼最喜欢吃我这种小孩子的细皮嫩肉了,因此我担心起水中凶恶的大鱼来,于是赶紧把手给缩回来。只可惜当时尚小,只知道玩水的乐趣,没能感知这碧绿的难得,细听雨落在蓬上的清脆,体会“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”的味道,也没有机会喝小酌几杯后,独享“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清梦压星河”的愉悦。

不过先经历,再读诗,也未尝不可。也因为当时年纪尚小,才能极尽这坐船的乐趣,要是让我现在去坐渡船,不必说放松了,大概脑子里也只会想着用船速和水速来解小船过河之类的问题吧。

等到大概距离对岸十多米的样子,摆渡人把发动机熄了火,船靠着惯性慢慢靠岸,再拿起竹竿,一捅二靠三停,十几年的功夫就在这三下里面了。等我们下了船,就只有摆渡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里面。他很少言语,收钱、开船时不说话,靠了岸仍不说话,他古铜色的肌肤几乎与船融为了一体,站在船头,就跟铁铸的一样,他的眼神沧桑而深邃,与亘古的潇水一般。

那时候总觉得摆渡人是世界上最令我神往的职业,他可以每时每刻和潇水在一起,总能和船一起持之以恒,激情澎湃地在潇水上行走着——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,在我们不经意眺望过的地方,在日月星辰中,在梦里。

潇水河边,还有一群傍河而居的民居。孩子在打闹,男人们赤膊上身干着重活,而距他们不远处的矮房上正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,炊烟穿过小巷消散在空中;用青石板砌好的小巷里总会有老头子们在下棋,有座的屏息凝神,没座的指点江山。我时常会过去凑热闹,等到进攻方把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木象棋“啪”得一声扣在棋盘上,我知道胜负已分:

“将!”赢方满面春风

“哎——哪们没看到,早晓得往下面走了。”输的老头剥着没几根头发的脑袋,起身让座给了其他老头子。

那时候总会做奇怪的梦,总梦到烟雨朦胧中有一个着白色衣裳,有大眼睛的少女走在小巷中,每当我走过去想看清她的脸,梦就醒了。

莫非她是我以后的老婆?当时我这样想。

以后找老婆一定要找个在潇水边长大的!我握紧小拳头。

幼时的想法固然幼稚,但之后每每碰见了穿着白衣服的姑娘,总归忍不住多看几眼(绝不是为我的好色找借口)。

大概是2008年的时候,我就搬到城标这边来了,幼儿园,小学,初中都在这边读,我自此告别了潇水。翡翠般的奔流不息的潇水被蒙上了一层层纱布装进了匣子,逐渐尘封在我的记忆中。

这期间我去过桂林,长沙,娄底等很多地方,也看过许多河流,漓江很静,资水异常陡险,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的味道,可我总感觉少了什么。确实,很久没有听到潇水的流水声了,潇水是那样的独一无二,光是她的流淌声都让我如痴如醉。

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唤,我想念我的潇水了。

再次坐车回到潇水河边,那年我已经是初一,我与她阔别已八年有余。不知道什么时候,摆渡人不见了,摆渡船变成了挖沙船;青石板小巷虽大体保留下来,可偶尔出现的现代化太阳能路灯,直挺挺地立在路边,总感觉突兀;沿岸的矮屋也倒塌了,也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吧。站在废墟前,看着地上残留的空瓶子、破碗,以及薪柴燃烧后的灰烬,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,不可断绝。

潇水于我,是我的半个母亲,为什么她竟不觉地悄悄改变了这么多,我却浑然不知呢?

没人能回答我的问题,我也无话可说。何止是潇水,在这片古老而又广袤的土地上,还有多少地方容得下一条古朴古香的河流自由奔腾呢?时光流转沧海桑田,我根本没有力量阻挡变化,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不断改变呢。

一切都在变,可潇水却没有。唯有潇湘水,无语东流。

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

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

虽然不及李煜的亡国之恨,但对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愁思,应该是相似的吧。在河滩的芦苇和沙砾之间,人们如同晚风一般,来了,又走了,如同河水涨落、霞光明灭一般。但我固执地相信,江河水如同光阴,只会流转不息,却永远不会有尽头。

那年我才十一岁,却仿佛尝尽了人间的滋味。

等到我上了高中,每周半天的假日让课余生活变得捉襟见肘,至于潇水,也早就被忘诸脑后。

前几天我在家看电影,电影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中的一个镜头展现了稻城亚丁的五色海:“如果爱一个人,带她去稻城。”这句话给了我当头一棒,脑海中那片翡翠般的河流顷刻冲破了记忆的阀门。

我满了十六,过完暑假就到了高三。这日夜幕降临,我再一次来到了潇水边,我趴在护栏上,看着眼前这条陌生而又熟悉的河流,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,眼前的一切都开阔辽远起来了。

其实改变似乎也没有那么坏。也许摆渡人和下棋的大爷都搬到了新家,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。发展是上升的运动,这是马克思说的。我们生在红旗下,长在春风里,零陵这片土地的发展,就像潇水一样奔流向前,不可阻挡。

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我直起身来,顺着山坡跌跌撞撞地往下走,穿过高高低低的壕堑,再穿过比人还高的芦苇丛,一直走到河边的沙滩上,终于看到了河水,听到了细碎的河水奔流声。哦,潇水,久违的潇水,在阔别多年之后,我终于把你实实在在地拥在了怀里。或许这种实实在在的拥有是那么短暂,但我却希望沉醉地拥你入梦,不愿再醒!

如果我爱你,带你去潇水——那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。我要带未来的你见见孕育我的母亲河,我要和你一起坐在潇水河滩,任凭黑夜将我们吞没,在黑暗的滩涂之上,在银亮的河水右岸,我们牵着手,时而行走,时而驻足,不去分清时间与空间的界限,也不去分辨过去与未来的差别,我们在蝉鸣弥漫和月光汹涌中相拥,夜晚凉爽,地面潮湿,空气寂静,芦苇沉默,耳畔是潇水的流水声:今夜我爱你。

潇水依然前行,不慌不忙,气定神闲,兴许是在祝福我们。于我而言,她已经行走了十六年,她还会继续走,走下一个十六年,六十年,六百年,六千年,愿我们的伟大爱情能让潇水见证,亘古不变。

江畔何人初见月,江月何年初照人?

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望相似。

不知江月待何人,但见潇湘送流水。

如果我爱你,带你去潇水,是我这个不浪漫的人能想到最浪漫的事。

即便是时光流转物是人非,我依然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人与人之间、人与自然之间那种温暖的、神秘的、生生不息的情感传递。

潇水,我的母亲河,你那澄澈如玉的水流啊,荡涤着我那双早已被世俗和尘嚣蒙蔽了的眼睛,让它逐渐变得朝气而富有幻想,一如当年那多情的青涩少年。

来源:永州一中

作者:唐浩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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